活色生香

盼过了夏，转眼入了秋，本来以为还要熬一个冬，上天却迫不及待地给他开了个玩笑。这天一个自称西川阳一的公子带着一群富家公子踏进碧璠楼，听说是皇族的人，来头不小，这名字估计也只是个化名。这可把丸山老板给吓坏了，把全楼最好的包间给他们留着，甚至干脆就把其他贵客都拒之门外。而接待这群贵客的，当之无愧是花魁小和，这位西川公子从踏进楼那一刻起念叨着小和的名字。二宫穿着最华丽的和服，带着最繁复地头饰，踩着小碎步踏进包间时，在场的男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叹。伺候皇族名门的公子和平时服侍官人老爷并没有什么不同，二宫没有什么好紧张的，向各位公子问过好后，伸出嫩白的小手一一给他们倒酒，还有意无意地靠一下他们的肩膀，毫无意外地让他们都盯着自己如痴如醉的。

“官人请用酒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最后来到一位蓝衣少爷身旁，二宫娴熟地给他倒上一杯酒，抬眼望向他的脸时，手不禁一抖，洒出一些酒在他深蓝色的和服上。“啊、啊！对不起，大野少爷！”

    这是他跟大野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，这是他对大野智说的第一句，却是这样尴尬的情境之下，二宫羞得满脸通红。

    “哇！阿智你也厉害啊！竟然让碧璠楼的花魁记住了名字！说，你是不是已经和他睡过了？”

    “啊，竟然能让小美人帮你擦衣服！可恶，我也像被撒一身啊哈哈哈哈！”

    一群人开始起哄，都是一群读过书有教养的名门贵族，说出来的话却直白粗俗地让人难堪。“大野少爷是我们碧璠楼的常客，我当然记得住啊。”二宫慌慌张张帮大野擦掉上面的水迹，低着头都没敢抬眼看他一下。

    “行了，你回到那边吧。”

    “是…..是。”大野抬手挡开了二宫的手，指了指西川旁边的座位，示意他过去坐。二宫茫然地点了点头，放下毛巾站起来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。接下来又来了几个漂亮的男妓和他们一起玩，二宫一直被西川缠着，但眼角总忍不住飘向大野，看到他抱着其他小男孩正亲热，都没法专心服侍。整晚都心不在焉的二宫，在一次游戏中输了，西川高兴地大喊着要二宫奖励他一个吻，二宫恍恍惚惚答应了，下一秒就被人拉进怀里，嘴唇被狠狠霸占了。二宫脑子一片空白，听到耳边都是欢呼声，身子被抱得生疼，嘴唇更是被咬出血，但他却没办法抵抗。那人的手慢慢一点点就伸进了自己的衣襟，穿过层层和服抵到了裸露的胸口，二宫惊得睁开了眼睛，下一秒就被人扯下了半边衣袖，露出嫩白圆润的香肩。这一下房间里的男人叫得更加兴奋了，大吼着要继续下去。而自己身上的那个人也的确没停下来，嘴巴从自己唇逐渐往下移，来到脖子，来到锁骨。“等等，不、不要！不要在这里……”当他的手开始扯自己带子的时候，二宫开始剧烈晃动身体，大喊起来。再这样下去，他真的要在众人面前被上了，而且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几个男人一起来，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，他绝对不要。

    可惜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并没有理会他呼喊，反而更加兴奋，几个男人一起上来按住他的手脚，扯他衣服的手更加快了，不一会儿二宫身上的和服就被拆得松松散散，再掀一层真的是全裸状态了。二宫忍不住哭了出来，周围的人都愣住了，所有人都没想到二宫竟然会哭得这么伤心。

    “哭什么啊，你不就是干这行的吗？天天被男人干，应该都习惯了吧？现在这么委屈是干什么，看不起我们吗？”带头的西川突然发起怒来，狠狠得就扇了二宫一巴掌，周围的男人都吓得赶紧按住了他的手。“这、这么好看的脸打了可惜啊！”

    “你们给我滚开，我就是要打！要他不知天高地厚给我装委屈！我来这里是寻开心的，不是来看你哭的！”话音刚落，又打了二宫一巴掌。二宫捂着脸咬着牙大气不敢出一声。挨打什么不是没有过，在以前都是家常便饭了，但现在被打真是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，因为大野智就在场，把他一切丑态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“不哭了是吧？哼，就知道你这种贱人不打不知乖！”男人看二宫没有反抗，又低下了头啃他胸前的红樱，手抓住单衣的边缘就要扯开。

    “等一下。”一直沉默在一旁看的大野终于开口了，走到他们身边推开西川，扶起二宫帮他一件件衣服又穿回去。大家都没想到大野会这么做，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，二宫更是睁大了泪眼盯着他出神，心都快要跳出来了。“你们这么多人看着，他当然吓哭了啊。阳一，带他进房吧，你也不想跟这么多男人分享你的春宵一刻吧。”

    那个被叫做的阳一的皇族公子看了看娇弱地躺在大野怀里二宫，点了点头，从大野怀里接过了他。“那不好意思啦，我要和小美人回房共度美好的夜晚啦，你们慢慢继续！”

    二宫还是呆滞地望着大野，心情像是从悬崖上跳下来。在大野过来把他扶起，温柔地帮他整理衣服时，他还满心希望大野会来救他，结果最后还是被那个人亲手送到另一个男人怀里。这下是不用在心上人面前受屈辱了，但二宫一点都没有松口气，反而变得更加沉重。

   “大野少爷来了！”

    听到楼下丸山老板扯嗓子一吼，刚送走一个客人正在洗漱梳妆的二宫，顾不得身上的酸痛跑到门边，轻轻拉开门往外探，还未盘起的乌黑长发像瀑布般倾泻在肩头。

   “野村，来！”二宫叫住在走廊匆匆跑过的小厮，软软地靠在门框问：“大野少爷来了吗？”

   “啊、嗯，是的！我正准备着呢！”

   “他指名了？”不顾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单衣，二宫就跑了出来拉住野村，“他点了谁？”

   “就…新来的山崎，大野少爷重金买了他的第一次。”

   “哦……”二宫挥挥手把野村打发走，关上房门就倒在地上。

    之前就听说过，大野家的少爷爱干净，每次来都喜欢找第一次接客的小孩子尝鲜，如果没有就会找刚刚出来没多久的小少年，那些颇受欢迎的名妓，他从来都不碰。二宫遇见他时已是碧璠楼的头牌，光是坐在台上弹一曲，慕名而来的客人都能把碧璠楼小小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，想指名他的人更是排了长龙。那时候，谁能一亲名妓芳泽，都是让达官贵人、纨绔子弟足以骄傲的事情。唯独这个大野家少爷不一样，他每次来碰上二宫出台，只会象征性地给他打赏一些钱，然后找别的孩子玩。刚开始二宫只是觉得不甘心，他刚尝到承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滋味，整个人都飘飘然，哪能受得了有男人这样轻视他。但越看越久，不知不觉竟被这个不一样的美男子给吸引住了。

大野家里是经商的，商铺遍布江户城，是无人不知的大富豪，他家的少爷也是多才多艺之人，画的一手好画，写得一手好字，作为花街常客，颇受姑娘小伙的欢迎。大野来碧璠楼也是挺勤快，但不是每次都找男妓玩，有时只是坐河上的露台，喝一壶茶，画一幅画。他的位置刚刚好就在二宫房间下，二宫空闲的时候就好奇地趴在窗边静静地看，开始是看画，后来是看人。按照碧璠楼的规矩，身为头牌他不能放下姿态主动去找客人调情，因为这会降低自己身价。二宫多少次想主动开口和大野智搭话，都硬生生憋回去，只能默默祈祷大野有朝一日会主动点自己，哪怕只是一个时辰。只是，一年过去了，到今天大野依然钟情于雏妓的初夜，而非名妓的千金一夜。

二宫走到镜前，慢慢把身上的衣服脱下，抚摸自己赤裸裸的身子。红色的吻痕、青色的淤痕、紫色的抓痕，在这白玉般的身子上格外刺眼。虽然已经用最高级的药膏小心护理，但旧伤又添新伤，总会留下些痕迹，怎比得上刚刚出来的小孩子鲜嫩诱人。二宫看着镜中的自己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，拼命用手搓自己的身体，直到皮肤发红。

  “如果再早几年相遇，他会不会就愿意和我说说话。”

又到了烟花的季节。深色的夜空绽放一朵朵绚烂的花火，一瞬而灭。二宫觉得烟花很像自己，看似很华丽，让无数男人如痴如醉，但所有的情与爱，只是一夜限定。

　　“小和大人，是时候了。”

　　“嗯，这就来。”二宫懒懒地从窗台上下来，拉了拉身上累赘繁复的和服，门外的小厮赶紧进门帮二宫调整头上的饰品。

　　“今天是哪位大人？”

　　“是齐藤大人呢，说是等了您很久，今天终于能一亲芳泽，高兴地不行！”

　　“啊…那个老头…啧，听说还跟外国人勾搭在一起了，在洋鬼子面前点头哈腰，在本国人面前趾高气扬，最讨厌这种人了。”二宫摆了摆手，让小厮停下来，小碎步走到门边等下人帮他开门，“不过像我们这种人，也没资格对撒来的银子说不啊。”

　　碧璠馆是花街的异类，因为它里面所有美人都是男子。虽然不被传统的老店所待见，但也挡不住爱好男色或寻求刺激的男人，很快就在花街做的风生水起，来客盈门。尤其是花魁小和，比花街上很多女人都要好看，而且才色双绝，非常讨人喜欢，传说凡是进了碧璠馆，没有一个男人不被他倾倒。这花魁出台的日子，馆内已挤满了慕名前来的人。二宫虽然年纪轻轻，对这样的大场面也是淡定自若，毕竟从小就在烟花柳巷中长大，什么没见过。只是有一个人的出现，让他平静如水的心泛起了波澜。二宫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第一排的大野智，一瞬间出了神，竟然音乐响起时还未开始舞蹈。慌慌张张中用扇子掩面，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继续跳。幸好下面的男人都沉醉于二宫的美貌，并未发现花魁的失态。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，二宫还是乱了心境。在多少男人身下承欢过，又听过多少热烈的情话，二宫不得不承认这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，而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找过他。

一曲舞毕，全场叫好，不少男人纷纷往台上砸钱。二宫悄悄抬眼望了望大野，他也在台上扔了一张银票，然后转头穿过人群离开。二宫心里一沉，呆呆地望着门口方向。

    “小和啊，我可等你好久了！今晚就让我们共度美好的一夜吧。”才刚下台，二宫就被齐藤一把抱过，凑过来时一股酒味让二宫作呕，强忍着不适摆出营业微笑，白嫩的胳膊也回搂住齐藤的粗腰，娇滴滴地软倒在怀里。齐藤果然又惊又喜，还以为自己魅力这么大，能把传说中比女人还绝色的花魁小和给迷倒，殊不知二宫这只是按例行事。他6岁就被卖到妓院，14岁开始接客，在无数次凌辱和挨打中，二宫也看透了，为了在这世界生存下去不再被欺负，只能学乖然后一点一点往上爬。二宫是个一旦下决心就全力以赴的人，这些年来不断努力磨练自己的歌技、舞技、话技甚至床技，终于在他20岁这年当上了花魁，让无数男人为之疯狂。现在他有资格挑自己喜欢的客人，也有权利拒绝客人的指名，比以前要轻松得多，只是像齐藤这样特别有权有势的人，还是无法回避。在被抱上楼时，二宫还直勾勾地望着门口，直到大野蓝色的衣袖消失，闭上眼睛叹了口气。